“你确定这是西门小区?”
跳下拥挤的小摩托,陈默领着雪花还有笑脸,三个人并排站成一个凹字形,仰望着面前那扇极度残破的铁门,抽搐着嘴角说道。
锈到总觉得随便敲两下就会直接折断的铁门,从牌匾上倒着攀下来的苔藓,还有那在掩埋在一侧的落叶堆里,只隐隐约约透出轮廓的“园”字。
西门的名字或许还能勉强解释一下,可你哪里见过一个住人的小区是这副模样的啊?
这合着不就是一块墓地么?
不过很显然的,笑脸并没有这么想,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已经物是人非的地方,熟悉的气息仍然唤起了他的记忆。
蓦然回首,他只见到两个相伴而行的少年少女,正在暮色的夜灯下缓缓踱步。
女生把双手负在自己的身后,很是欢快地向前蹦哒了几下,而后转过头来,挺直腰杆后向着男生微微弯下身子,巧笑嫣然地说道:
“你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嘛?”
与此同时,曾经因为机缘巧合而与笑脸共享记忆的陈默也看到了相同的一幕,并不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而是亲历者。
就好像那个少年正正就是陈默年轻时的模样,虽然这家伙现在也才刚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很明显,这是记忆共感所带来的效果,也正是因为这样,刚刚还对这块坟地存有迟疑的陈默才确信大家伙并没有走错路。
“诶诶!看到啥了?”
记忆共感是阴阳体独有的能力,当然雪花肯定是拥有不了这足以穿越时空的眼瞳的,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旁边的搭档。
“执念。”
陈默原本想一五一十地将全部细节统统告诉雪花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总归是笑脸一个人的记忆,是最深处的秘密。
不能说的秘密不止有冷咖啡,还有婉转的措辞。
只不过陈默差点因为这般故弄玄虚的操作让暴走萝莉一脚直接踢死。
那是多么迅速的速度啊,只见得雪花高高跃起而后单手撑地,旋即横空扫出一脚,直接照着陈默的脸踢了过去,给人一下子踹成了炮弹。
“执你个头啊!皮痒了还是翅膀硬了!居然敢跟我当谜语人!想死是不是!”
穿起反牛顿短裙的雪花双手倒立,碧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家好搭档,大声吼道。
到底是暴走萝莉,一旦动起手来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当下陈默所化成的虚影夸张到什么程度了呢?连子弹都能随便躲,整个人一旦暴走就像是每一步都能跨出时停的笑脸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身影。
“这……他没事吧?”
只是瞥了眼就对这一脚的威力大概有了“惊天动地”的评价的笑脸怔怔问道。
“死不了。”
不过雪花很明显对于自己的力道把握非常有信心。
就这样,陈默轰的一下撞开了西门墓园的大门。
“嘭!”
“唔噗?发生什么事了?”
巨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一旁在保安亭里打瞌睡的老头子。
已经把报纸盖在脸上的老保安两脚一蹬,整个人就从安乐椅上跳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向大门口,忽然发觉那儿不知不觉多了三个人。
守墓园的老大爷揉了揉眼睛,确定不远处一个仰面躺在稻草堆里的男人还有剩下两个站在大门口的家伙不是幻觉之后,他连忙揣起旁边的手电筒,一边叫嚷着一边跑了过去。
“喂!你们在干嘛呢?!”
如果不是因为正好大铁门后面是块还没来得及清扫走的稻草堆的话,估计就要迎面撞上墓碑的陈默此刻正双手耷拉在两旁的软垫上。
半仰着脑袋翻起白眼,俨然一副神智不清的样子,显然是被莽成憨子了。
不过虽然全身发痛,但陈默的意识却仍然清醒,并没有因为雪花的一脚却要彻底崩溃的迹象,除此之外,陈默也不觉得这一脚带来的后劲有多么难以接受。
虽然痛是真的痛,但这阵痛感好像是留在沙滩上的纹路,海浪拍过来,就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换做是以前或是一般人受了雪花这一脚,怕是得当场昏死过去,醒来还得有三四个月的缓冲期才能勉强恢复到平时状态的一二呢。
阴阳体总归还是令陈默的身体得到了一定量的强化的。
“嘿!没看见墓园关门了吗?你们如果想来祭拜的话,明天早上再来!”
大概六十来岁的老大爷只是从保安亭跑到雪花他们站的位置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老大爷一手摁着旁边被撞开的铁门,一边向着正倒立着的雪花说道。
对于这批不请自来,甚至于一上来就给人把铁门撞开了的不速之客,老大爷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火气,许是早就过了动不动就生气的年纪了。
“乐叔?”
见老头子走出来,笑脸却突然怔住了,他颤抖着举起右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好久都没听过有人这么喊自己的老头子也是露出了一瞬间的思索,伴随着紧蹙的眉目慢慢舒展,乐叔认出了这个挂着耸人笑脸的家伙:
“麻子?你是麻子?”
啊?
麻子?
张麻子?
总觉得这个时候开玩笑好像不是很好,但穿越的记忆错乱却还是让陈默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就想到了一些刻在DNA里的,不知道申遗成功没有的桥段。
尽管笑脸生得惊心动魄,但乐叔却依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过去的影子,所以,他展颜露出苦笑,浅声道:
“回来了,你回来了……要找七七,你要找七七对吧?”
看着麻子“惊世骇俗”的笑脸,乐叔却是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只见得他一把抓住笑脸那粗大的手掌,眼中噙着泪水地问道。
“嗯……七七她……”
笑脸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能遇见上辈子的熟人,更没有想过自己的执念有朝一日居然能够被普通人一眼看穿。
七七的名字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了笑脸的心脏,让他只剩下了点头这一条路。
眼瞅着一个老头子和一个都市怪谈在坟地面前对一个名字聊得不亦乐乎,刚结束倒立的雪花却不由得嘴角抽搐了几下。
正好适时恰逢陈默晃晃悠悠地走回来,素来直来直往的暴走萝莉当即就冲着陈默努了努在苍白脸颊上唯一红润而饱满的唇瓣。
“七七和麻子,我咋觉得这剧情怎么这么狗血呢?唉……”
光是名字就听得雪花有点头疼,毕竟这位雪女并不是那什么未亡人的主角,所以感情方面的经历并没有那么丰富。
“单身狗是这样的。”
听着小柠檬精在一旁的发言,一身关节啪嗒作响的陈默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句:
“什么是单身狗?”
原本以为耳朵像是小狗一样动了动的雪花听见了自己的嘲讽之后会大发雷霆,没曾想这位少女却只是不解地歪了歪脖子。
“就是说一个人无拘无束,什么都不用想,没啥烦恼,夸一个人很自由的意思。”
陈默于是立刻借题发挥。
“嗷,所以自由的,就是单身狗哦。”
听着陈默的解释,雪花若有所思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还是回来晚了。”
嘘寒问暖之后,乐叔并没有继续与麻子寒暄下去,而是缓慢地侧过身,绕过陈默和雪花这对哼哈二将,来到了大门旁。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审视的眼神瞥了这两个人一眼。
“他们是我的朋友,正是因为他们,我才能找到这儿来的。”
“既然是你带过来的,就一起进来吧。”
乐叔似乎一直都对外来的人很是排斥,直到得到了麻子本人的确认之后,这才放心让雪花他们一起进入夜晚封闭的墓园。
“也别怪我多心,最近这几天,整个涩谷区都不怎么太平。”
等到三人齐齐进入墓园之后,闷头在前方带路的乐叔这才感慨一般说道:
“各种疯子的破坏与暴走,弄得整个涩谷区人心惶惶的。”
“嘛,既然麻子回来了,就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这浅尝即止的说辞甚至没让陈默抓住一个插嘴的机会,就被乐叔自说自话地将“疯子”的话题给带了过去。
老头子嘴巴里的疯子应该是类似于笑脸这样的都市怪谈。
不过想到这里,陈默却不禁有些怀疑,毕竟麻子那副咧到耳朵根的笑脸,任谁看了心里不打磕碜?老头子这会儿居然能够像个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儿,陈默原本还想着要跟旁边的搭档分享这一层细节上的讯息呢。
然而就在陈默转身的时候,他却在笑脸的脸上以及雪花的手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白色氤氲。
“才发现啊你?”
察觉到搭档投射过来的眼神,对于这姗姗来迟的醒悟,人小鬼大的雪花只是为此翻了个白眼。
“是你将麻子变了个模样的啊……”
“不然让那老头子当场吓疯过去?”
雪花瞪了陈默一眼,而后非常不屑地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
“怪谈终究不是现在那些个脆弱的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接受的东西。”
“没想到啊……”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在不知不觉间透露出几分成熟感的小萝莉,陈默的眼睛中慢慢闪烁出信任的神采。
“你还挺上道的呢。”
“那当然了,你以为我会像你这【单身狗】一样啊,什么都不想。”
“啊这……”
陈默感觉被人骂了,但结合起自己刚才跟雪花说得那些个解释吧,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
属实是哑巴吃黄连了。
而彼时双手抱头的小萝莉,瞧着陈默一脸吃瘪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四人渐行渐远后。
嘎吱作响的铁门被链条牢牢捆死。
延伸而出的一棵棵笔挺松木令路上的灯影尽数分拆幻灭。
诡异的寒风中。
一位亭亭玉立,穿着一身白衣,带着棉布口罩的女生突然闪现在墓园的大门口。
她的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剪刀。
猩红色的眼眸中正闪烁着癫狂的意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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